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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钢笔文学www.jiugangbi.com提供的《嫁给姐夫后》70-75(第9/10页)
议论章尧父母双亡的下场,拍手称快者众,
在他们眼中,乱臣贼子落得如此,实乃天理昭彰,大快人心。
他低低应了一声“嗯”,手掌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安抚地轻拍着。
恰在此时,外间传来下人恭敬的通禀,时辰已到,该入宫了。
秦恭起身,温棠也随他走到门口,吩咐报春取来那件厚实保暖的大氅,仔细为他披上,系好。
门外,风雪正烈,地上积雪已深,
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寒风卷着雪沫呼啸翻飞。
秦恭刚走出去,几个孩子就“哒哒哒”地跟了过来,温棠柔声地跟他们说爹爹要去宫里办事,
他们似懂非懂,跑到秦恭跟前叽叽喳喳地说着话,
直到秦恭承诺他们一会儿就回家了,回家之后陪他们玩,几个孩子这才满意地让开一条路,让他快去快回。
秦恭一走,几个孩子又跑到院子里,与元宝在雪地里滚作一团,
先前堆好的雪人,早已被他们糟蹋得面目全非,连充当眼睛的琉璃珠子都滚落在地。
周婆子扶着温棠回屋,留下丫鬟照看玩闹的孩子们。
年关将近,秦国公夫人因着秦恭此番大捷凯旋,格外欢喜,早早便张罗起年节事宜,
库房开了,抬出整匹的云锦准备裁制新衣,地窖里启出窖藏的好酒……
这几日雪势愈大,温棠却日日冒着风雪去探望母亲元氏,
江夫人的噩耗,元氏也已听闻,她本就体弱,心绪更是低落,加之天气酷寒,夜来辗转难眠,竟独自坐到窗下,不慎吹了冷风,染上风寒,缠绵病榻,
几剂苦药下去,精神依旧恹恹,人瞧着也清减了不少。
屋内暖炉烧得旺,倒是不冷。
见女儿冒着大雪日日来看自己,元氏心里不是滋味,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,帮不上忙不说,还净添乱。
病中无事,她常想起从前的日子,在乡野时,她身子就不好,是温棠夜里就着油灯做绣活,蒸点心,
那时日子虽苦,却也有甜,偶尔在镇上买回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,母女俩分着吃,都能高兴半天。
元氏靠在枕头上,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天,目光幽幽的。
她拉住坐在旁边的温棠的手,这双手这几年养得极好,白皙丰润,
元氏摩挲着,心疼道,“棠棠啊,那年你刚嫁给大爷时,娘总觉得亏欠你,若不是我这身子,你也不必急着嫁人,还是嫁给个素不相识的,那时,真是委屈你了。”
如今看着秦恭待温棠一片真心实意,她才算放下悬了多年的心,敢将当年压在心口的愧疚吐露出来,
那时她何尝不知女儿为何急嫁,只是自己既无康健的身体,又无玲珑心计,进了这京城高门,反倒成了女儿的负累。
温棠接过丫鬟捧着的药碗,小心地吹凉,一勺勺喂到母亲唇边,“娘,秦恭他只是性子闷,话少些,人却是极稳重的,您不必忧心。”
她没敢提秦恭如今私下里会闷着使坏了,在母亲眼中,姑爷还是那个威严端方,沉稳可靠的男人为好。
元氏自然知晓秦恭的好,只是为人母者,那颗心总免不了为儿女悬着,
她顺从地喝了几口药,抬眼看向女儿,嘴唇翕动了几下,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,似乎有话要说,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咽了回去。
温棠垂着眼,专注地喂药,并未追问,母亲的心事,她约莫能猜到几分,
只是此刻,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回应。
直到暮色四合,冬日天短,再不回去,路上便要摸黑了,下人进来通传,
秦恭派来接人的马车已候在府外,他尚在宫中议事,未能亲至。
元氏忙让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,仔细护着温棠和周婆子回去。
人一走,屋内霎时冷清下来,只余炭火燃烧的微响和窗外呜咽的风声。
元氏半倚在枕上,望着帐顶,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清晨,她看见了阿福。
那时天刚蒙蒙亮,她辗转难眠,便让丫鬟服侍着穿戴厚实,裹了件披风,想去院中透透气,
推开门那一瞬,一个单薄的身影踉跄着从巷子尽头晃过,只匆匆瞥见一个憔悴的侧脸,但那身形轮廓,元氏几乎立刻便认出是阿福,
只那一眼,便消失在了风雪深处,再未出现。
方才,她几乎就要对女儿提起,可话到嘴边,终究还是被她用力咽下。
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,缓慢前行,
车顶早已覆满厚厚的白雪,拉车的马匹口鼻喷着浓重的白气。
车厢内,周婆子听着窗外寒风呼啸,吹得帘子不时掀起一角,露出外面一片混沌的雪色,
她拢了拢衣襟,叹道,“这雪是越发大了,瞧着比往年都凶,天也冷得邪乎”
温棠点了点头,目光却越过周婆子的肩膀,望向车外,
周婆子先是一愣,心里顿时沉甸甸的,也跟着扭过头往窗外看,
阿福在茫茫风雪中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头一直低着,
双手拢在袖中,露在外面的手指冻得通红。
周婆子当即转回头,嘱咐车夫把马车赶得更快些。
外面的阿福似乎有所察觉,猛地抬起头,目光正好对上前面的马车,
但他只看了一眼,便慌忙低下头,不敢再看,依旧默默地往前挪着步子。
雪片疯狂地砸落,很快便在他头上,肩上积了厚厚一层,
几乎要将他这具行尸走肉彻底掩埋。
雪势愈发暴烈,天色越发晦暗,
彻骨的寒冷让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,前方药铺门前悬着一盏昏黄的灯笼,在风雪中摇曳着一点微弱的光晕,透出些许暖意,
药铺的伙计瞥见这个雪人般摇晃走来的身影,“啪”地一声,关紧了店门。
阿福并未试图敲门,他只是默默地蜷缩在药铺门廊下那一点点可怜的,根本无法遮蔽风雪的角落里。
寒风裹挟着雪,打在他身上,
他拢紧的双手之间,紧紧攥着一张轻飘飘的,却又重逾千斤的纸,那是江夫人留下的遗书。
意识在极致的寒冷中开始模糊,飘散,阿福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魇。
梦中,是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江岸,秦恭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远处,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金铁交鸣,
他焦急地脱下自己的衣裳,拼命想换上章尧那身早已被血污浸透,冰冷沉重的玄甲,“爷,您换上我的衣裳,快走!趁着前面还在厮杀,往南走!天大地大,隐姓埋名,总能活下去的!”
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脱衣的手也在剧烈颤抖,他向来胆小,见点血都腿软。
阿福是江氏捡回来养大的,跟着章尧一起长大,虽是贴身小厮,章尧却从未亏待过他,吃穿用度与自己一般无二,
江氏做新衣服时总不忘给他也做一件,章尧出去念书,替人抄书赚了钱,回来也总会给他带东西
那天,他胸前一直揣着半个早就冷硬如铁的饼子。
他不想章尧死,想换上他的衣裳,让他在军队的掩护下逃走,以后改名换姓,去个偏僻的地方,总能活下去。
章尧只是沉默地看着他,脸上混合着血污与硝烟,辨不清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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