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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钢笔文学www.jiugangbi.com提供的《诗吟刀啸》60-70(第17/18页)
毕竟尹素从前的身份,邻里街坊大都知晓,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传到息婉的耳朵里。她呆了呆,好像绝望的落水者在河中飘荡了数个日夜,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一根浮木,她心下蠢蠢欲动,也顾不得抓住这根浮木会付出什么代价,当即上前数步,又走进了屋内,扬声道:
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我要很多很多银子,你都愿意给吗?”
“螣儿!”尹素脸色苍白,声音变得尖利,“你别说话!这儿没你的事!”
梁妈妈则喜不自胜,忙不迭点头道:“当然,像你这么漂亮的小人儿,待在这种地方,岂不是埋没明珠?只要你愿意跟我走,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——”她一番话未说完,只见尹素踉跄着脚步,拿起墙角一根扫帚猛地就向她打来,梁妈妈“哎呦”一声,连忙避过,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,尹素顿觉眼前一黑,人已倒在地上。
“阿母!”息婉跑过去,蹲下身,脸上一片慌张,两只小手使劲摇着母亲的身体,试图把母亲唤醒,声音里已有哭腔,“阿母您怎么了,您别吓我……”
梁妈妈见状大惊,也不愿在这儿闹出人命,向身旁仆役叱道:“愣着干什么,还不赶紧去叫大夫?”
没过一会儿,大夫匆忙赶来,把了把尹素的脉搏,沉吟道:“诸位莫要担忧,她本就有病在身,方才又因气急攻心,这才导致晕倒,一会儿自然便会苏醒。不过……她醒来容易,可是她这病不是小病,若要根治,非得花个几年时间慢慢调理不可,这几年汤药是绝不能断的。”
梁妈妈“哦”了一声,挑挑眼皮,慢悠悠地道:“几年啊……小娘子,我和令堂是旧识。令堂如今这个模样,我是不忍见的,但我能帮你们一时,只怕帮不了你们——”
“你不必说了。”息婉打断梁妈妈的话,缓缓走到她的面前,抬起头,目光直视着对方,小小的一张脸冷得仿佛结了冰霜的花儿,“如果我跟你走,你必须答应,治好我母亲的病。”
梁妈妈又立刻笑了起来:“这是自然,只要你跟我到了醉花楼,好好听我的话,再学些才艺,等过几年你这张脸长开了,不知有多少客人怜你爱你,到时候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,还愁治不好你母亲的病?哪怕你想天天给你母亲买人参灵芝,也都随你。说起来,小娘子,我到现在还不知你姓名呢?你是姓息吧,叫什么名字呢?”
“我……”息婉正准备回答,不知想到什么,语音一顿,继而摇摇头,“我不姓息。”
“不姓息?”梁妈妈诧异不解,“难道你父亲不是那位息郎君吗?那你姓……”
“我姓尹,我叫……”她垂下眼眸,“婉”这个字确实是母亲给她取的,但她一直以来都并不喜欢,此刻沉思一阵,脑海中倏地闪过前不久母亲教过她的几篇古文,其中一句“婉若游龙”倒有几分意思,旋即挺起背,似一杆小小的翠竹,郑重地一字一句道,“我姓尹,我叫尹若游。”
她不要当婉兮娈兮的季女。
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,何种境地之中,她要飞腾九天的愿望都不变。
当尹素醒来,尹若游的卖身契已签,事成定局,她无法挽回。她躺在床上,看着女儿那张仍显稚嫩的面孔,半晌无言,转过了身。
尹若游扯了扯母亲的袖子:“阿母,您生我气了吗?”
尹素依然不开口。
尹若游低下头,声音闷闷的:“我已经和梁妈妈约好,明天一早她就派人带我走。您如果今晚不想和我说话,我也不知道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……”
“阿母没有生你的气。”听到此处,尹素终于忍不住回过身,一把将女儿抱入怀中,“阿母是生自己的气,是我没能保护好你。”
“你已经保护了螣儿十年,现在是该换螣儿保护你。”尹若游依偎在母亲的怀里,“您放心,您之前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,我以后也一定会有机会的。我还要出人头地,让阿母您过上好日子呢!”
尹素抚摸着她的秀发,沉默少顷,又忽道:“到那里以后,记着保护好自己,除了你自己,你谁都不能信。”
“我明白的,阿母您早就和我说过。这个世上除了您,除了我自己,我谁都不会信。”
“不,你不明白的……螣儿,要听阿母给你讲一个故事吗?”
“什么故事?”
“是……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姐妹的故事,她正是因为误信了所谓的朋友,才会有后来的大难……”
尹素说到这句话时,字字句句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,在尹若游的记忆里不可磨灭。十二年时光飞逝,如今的尹若游回忆起昔年情景,才恍然惊觉,母亲在讲述这个故事之时的神色语气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,只不过她那时候年纪还小,察觉不出蹊跷。
原来……
尹若游唇边扯出一抹苦笑,抬眸往前望去,继续跟上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。
颜如舜轻功虽强,然而这会儿她并未施展轻功身法,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善照寺中乱逛。尹若游自然很容易在寺里找到了她,本想遵从母亲的吩咐把她给叫回去,刚张开唇,心下一动,竟鬼使神差没有出声,反而放缓脚步,远远地跟着她。而颜如舜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,思绪不知飘到何处,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,就这样不停地往前走下去,直到路过一面铜镜——
佛家有不少与明镜有关的典故,是以善照寺在清凉台上摆放了一面与人同高的大铜镜,称其为“业镜”。
——“讼习交諠,发于藏覆。如是故有鉴见照烛,如于日中,不能藏影。二习相陈,故有恶友、业镜、火珠,披露宿业,对验诸事。”
颜如舜在这面镜前呆滞了一下,脚步终于就此停住。
如此,尹若游看着颜如舜,颜如舜看着镜中的自己。
普普通通一面铜镜。
所谓的“照鉴善恶”只不过是佛教典籍里的一种说法。善照寺在人世间,而人世间的镜子俱是一般,只能照见现实中存在的东西。此刻,青霄白日,日光灼灼,颜如舜将镜中自己的脸盯了许久,却不知为何看见许多人影在镜里飘来又浮去,陡然间,所有人的头颅一落,猩红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!
铜镜中她的脸上。
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,却觉得镜里自己那张脸变得更加清晰。
更加令她厌恶。
哀嚎声与咒骂声甚至纷纷从镜中传出,在她的脑海里吵个不停,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右手已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,缓缓地举到自己的右脸颊边——那里已有了一道扭曲如蛇的丑陋伤疤,刀尖此时就抵在了伤疤一旁的肌肤上,骤然只一声厉喝:
“你要做什么!”
尹若游纵身一跃,人在半空中之时已抽出腰间缠绕的九节鞭,如层层波浪一般扬了过去,缠着颜如舜的右手腕。
其实当尹若游的声音响起之时,已让颜如舜瞬间回过神来,以她的轻功,要避过尹若游的九节鞭轻而易举,但她既听出扬鞭之人是谁,便站在原地,毫无动作,任由冰凉的银鞭像毒蛇一般缠绕在自己手腕上。
她转过头,对着尹若游展颜一笑,又是从前的明朗潇洒,完全看不出适才的失态,两根手指一动,让短刀在自己手里转了个圈:“我只是照照镜子,顺便玩玩刀罢了,你以为我要做什么?”
尹若游收回九节鞭,目光盯着她脸颊上已有的那道刀疤,若有所思。
颜如舜问道:“令堂呢?你就这么一个人出来……”
尹若游道:“谢缘觉和凌岁寒在照顾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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